方灼沒有很多軍訓的經驗。
初中的軍訓只有七天。當時他們學校沒有足夠的場地,臨時向隔壁一所高中借了宿舍用來訓練。然而高中的宿舍樓里沒有安裝空調,一個寢室八人間,只有一盞電風扇。
方灼記得那年夏天特別熱,才訓了兩三天,就不停有學生長痱子、中暑。最後整場軍訓以極其敷衍的形式結束了。
高一也差不了多少,鄉下的學校並不當一回事。
A大的軍訓明顯要正規許多,連同軍訓結束後的文藝匯演都舉辦得隆重而正式。
然而這場體力揮霍後的狂歡只有一個晚上,第二天,他們就要告別教官,開始選課、上學,開啟自己嶄新的求學生涯。
大學的上課流程對方灼來說極為陌生,不知道必修課的老師應該選誰,選修課的課程又該怎麼安排,二手教材應該買哪家出版社哪位主編人。
好在於清江提前找學姐打聽好了比較受歡迎的幾位任課老師,在宿舍里列好課表,讓大家到時候按照先後順序進行搶課或換課。
嚴烈也悄悄向她分享了他們計科祖傳下來的搶課插件。
可能是因為這個悄悄的搶課插件覆蓋面實在太廣,人人都有,人人平等,導致校網承受不住,在公開選課系統後沒多久,崩了,造就了一批幸運兒和不幸運兒。
方灼慣例屬於不大幸運的那一批,嚴烈在旁邊幫她一起操作,她還是有兩節課沒搶到。於清江讓她趕緊去找老師批條子,趁早轉課。
她為這件事緊張了好幾天,才終於徹底敲定。
還沒來得及鬆口氣,緊跟著又是社團招新。
方灼實在是一無特長,不知道能發揮什麼。除了讀書賺錢,也沒什麼特別喜好,對社團興緻不高。
但是嚴烈告訴她,社團加得好,兼職沒煩惱。她想想覺得很有道理。
只不過現在是剛開學的階段,方灼什麼都不熟悉,能兼職的空間很小。最穩定輕鬆的項目,還是來自食堂的勤工儉學。
食堂工作人員親切隨和,方灼去報到的第一天,負責照看他們的阿姨給他們詳細講解了食堂每天的工作安排,並表示會為他們留好喜歡的飯菜,兼職當天來這裡吃飯不用花錢。
A大的阿姨沒有傳說中手抖的毛病,打菜都是一瓢一瓢地往下蓋,生怕學生吃不飽。這樣態度讓方灼輕鬆不少,不用擔心打多或是打少,影響大家的工作指標。
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包餃子。
一毛五一個。學校的補貼價格硬生生讓她包出了職業的架勢,她一個人的工作量可以抵得上一位食堂阿姨。
而且這項工作不怎麼需要腦力,她包餃子的同時還能背背單詞。
因為兼職期間不能玩手機,嚴烈經常找不到她。加上她勤工儉學的地點是在三餐,是嚴烈介紹的那家有川菜氣息的食堂。嚴烈本身不能吃辣,所以兩人基本碰不上面。
不過他知道方灼的日程表,有事會直接來食堂找她。
那天傍晚,方灼沒有課,從下午四點開始在窗口打菜。
最忙碌的時候,隊伍排出數米長。方灼戴著口罩跟帽子,一眼掃見人群中高個頭的嚴烈。對方隨著隊伍緩慢朝前挪動,看一眼手機,再抬頭瞄一眼今天的菜色。
排到後,他將飯卡放到機器上,快速說出剛剛決定好的菜單:「花菜還有土豆絲。」
方灼說:「都是辣菜。」
嚴烈聞聲抬起頭,這才注意到原來是她,臉上掩不住的驚喜,展顏笑道:「哇,這樣都能選到你。」
方灼讓他稍等,去後廚端了份玉米排骨湯出來,又給他打了份炒白菜還有一份糖醋排骨,直接給他刷了卡。
嚴烈樂呵呵地道:「謝謝親愛的,我在右側大門靠牆的位置,開完會等你。」
方灼點了點頭。
後面的男生上前,說:「我也要玉米。」
方灼拿過:「沒有了。」
男生說:「那他為什麼有?你也去裡面打一勺唄。」
「那是我給自己留的晚飯。」方灼說,「他是我男朋友。」
他後面的朋友笑出聲來,哂道:「自取其辱。」
「那就花菜、土豆絲。再加一份鹵豬蹄。」男生虛偽地嗚咽一聲,「他得不到的東西我要全部得到。」
方灼:「……」
後面的朋友忍笑道:「對不起,他這裡多少有點大病。」-
半個小時後,食堂人少下去。窗口關了兩個,菜品合併。
方灼跟人交班,打了份菜去找嚴烈,在對方的隔壁桌坐下,才發現之前那個跟她開玩笑的人就跟嚴烈坐在一起,應該都是校會的朋友。
嚴烈看見她,朝她笑了笑,點點手錶,比了個五分鐘的手勢,表示自己這邊已經快結束了。
同桌的人也順勢朝她這邊看來,先前那玩笑的男生說了句什麼,幾人都被逗笑。
方灼收回餘光,不再關注。
吃了沒多久,對面一道陰影投下,跟她一起兼職的男生將餐盤放在桌上,低聲問道:「這裡沒人吧?」
方灼搖頭。
他握住筷子,安靜地吃了兩口米飯,有點食不知味的感覺,片刻後又問:「你今天晚上有事嗎?」
方灼本來是沒什麼事的,但嚴烈過來找她,基本上晚上的行程就滿了。她正要拒絕,嚴烈已經提著包走過來,坐在她極近的位置,從後方環過手臂,幾乎要貼到她的身上。
方灼下意識地朝側面偏斜了下肩膀,嚴烈已經攬住,將她抱在懷裡,明明很小氣,還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道:「你的剁椒魚頭看起來真好吃。」
方灼掀開眼皮在他臉上轉了一圈,慢吞吞地說:「你又不會吃。」
嚴烈語氣關切地說:「吃慢點,狼吞虎咽不利於身體健康。我不急,有耐心等。」
方灼的手被他按住了,根本沒法兒吃飯,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旁邊。嚴烈尚有眼色,自覺拽著包坐開,單手支在桌上,托腮看著她。
他的社友從後面走過,招招手道:「我們走啦。生日快樂。」
方灼終於記起這事,恍然大悟道:「今天是偉大孔子的誕辰。」
「偉大孔子我不認識。」嚴烈笑說,「但今天是我女神的生日。」
方灼瞥他一眼,說:「今天好像同樣是世界狂犬病日。」
嚴烈伸出手,本來想捏她的臉,微微上抬,改成在她頭上揉了一把,幽怨道:「幹什麼嘛。你不會是在罵我吧?」
「怎麼會呢?」方灼朝對面的人聳了聳肩示意,說,「所以我要陪我的男神過生日,如果你有事需要代班的話,我明天下午有時間。」
男生乾巴巴地扯了個笑容,說:「沒什麼,不用了,生日快樂」。
他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處境有點尷尬,只好低埋著狼吞虎咽。
方灼端起餐盤,跟他招呼了聲,和嚴烈先行離開。
走出食堂,傍晚的風又急又熱地吹來。
方灼抓了下嚴烈的袖子,被對方順勢握住手。
方灼示意他停下,站在他的對面,定定看著他的臉,說:「嚴烈同學,你今天的表現有點不友善。」
嚴烈說:「我?」「你的演技很拙劣,你的手段也並不大度。」方灼說,「如果你不出現的話,我可以非常合理地拒絕他,並且保持愉快的合作關係。」
嚴烈用懷疑的眼神審視她。
方灼一臉嚮往地道:「他是個不錯的人。家境貧寒,但自強不息。重要的是,他願意和我分享他的財富密碼。他今年大三了,通訊錄里有非常多的老闆。」
「你個小財迷。」嚴烈失笑道,「那你知不知道,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。」
方灼說:「你剛和我做同桌的時候,對我也挺好的。」
嚴烈坦蕩蕩地說:「因為我本來就居心不良啊。」
方灼:「……」